Thursday, February 25, 2010

2010年新年快樂

Thursday, April 16, 2009

喂~

Monday, March 23, 2009

下雨了~馬麻不讓我出去玩...

Friday, March 20, 2009

旱猴子

有種障礙...


與生俱來的特質,一打開書就昏昏欲睡。我的日文學習之路好漫..長......zZzZzZzZzZ

Monday, December 29, 200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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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turday, December 27, 2008

TiVo's widgets




必須承認我終究還是沒有付費使用TiVo,但為了製作TiVo我有在試用期間認真把玩一下那台機器,雖然還滿方便的,但這當中有各迷思..因為沒時間收看電視所以用這台機器把節目錄起來,但錄完後還是沒時間看耶。-__-lll

Killer

Monday, April 14, 2008

海南島的尾班船


【轉載於五舅公張明德先生之海南島的尾班船】

我是李萬來先生的妻弟,去年我常去探訪他們,聽他倆的回憶,了解吾姊戰時去海南島的冒險以及生活概況,戰後被日本軍徵召去海外的大多數台灣人早已回來,他們一家人卻將近一年後歷經九死一生的航海才抵達國門。他們的海南島之行是將要絕版的一部真實紀錄。從這本小冊更能夠了解被日本政府統治的台灣人,戰時生活的艱苦,戰後被放鴿子的不公平。今將他的回憶錄贈送給百忙中來參加李萬來先生的親戚好友,以供追念他的生涯。

海南島的尾班船

一、

面仔又夢見在高雄港與母親,依依不捨分離的一幕。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,故鄉的山川、母親、家人…… 不時在夢中出現。海南島離台灣幾千里,彼此惦念,離家三年多了,互相不知生死。戰爭結束也將近一年了,卻有家歸不得。

萬來是大甲人,二十一歲考取日本國際無線電氣會社技術員,被派往海南島服務。後來公司被日本軍隊合併,員工成為軍屬。

一九四三年四月間,萬來請假一個月,回台與面仔相親後匆匆舉行婚禮。之後,他先回去任地;四個月後新娘與媒人~阿水兄從高雄搭船前往海南島。

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,從沒離開過家鄉的弱女子,卻要遠赴幾千里外的天邊海角,送她到高雄港的母親心如刀割一般。但是嫁雞隨雞飛、嫁狗隨狗走,是自古以來女子的宿命。但願吉人自有天助,萬事交託天地諸神及祖先之靈保佑。母親一路上含淚叮嚀:

「在外要小心!時常寄信回來喲,免得牽掛!」

當船要離岸時,母女淚流滿面,連道別的話都說不出來。

那時的制海權、制空權已落入美軍手裡。日本的郵輪~高千穗丸、高砂丸、蓬來丸…接二連三被擊沉。敵人的潛水艇潛匿在茫茫大海中,伺機偷襲經過的日本船隻。俗語說:

「甲板下面是地獄。」

怎麼不叫母親愁腸百結呢?

戰時的航海,十艘船組成一船團,由巡洋艦戒護小心翼翼地航行。船團遠繞新加坡與別艘船會合。其中一艘忽遭魚雷擊中,頃刻間沉入海底。初次搭船備受船隻顛簸之苦的面仔嚇得魂不附體。僥倖船團繞行澳門,經過一個月後安全抵達海口港。所謂新烘爐、新茶壺的恩愛夫妻,那喜悅之情非筆墨所能夠形容。她寫信回來讓燒香求佛保佑女兒平安的母親放心。


員工宿舍在隱秘的崗上,鄰居的台灣人、日本人都十分友善。大家對新娘尤其表示歡迎。

面仔知道在舉目無親的地方,最重要的是親朋好友的關懷與幫助。俗語說「在家靠父母,出外靠朋友。」

她待人和顏悅色,日本人社區的婦人也很喜歡她,因此很快就習慣了異國生活。她懷孕期間,大家特別加以照顧。生下男嬰大家如親人一般為她高興,並加以親切照顧。




國際無線電氣會社用自備發電機,供給通信所需的電力,也供應員工宿舍的照明。有一天發電機故障,技術人員日夜趕修卻查不出原因。因此業務停頓、晚上點油燈、蠟燭非常不方便。

萬來是卡車司機,但對發電機也很感興趣。他拆開發電機,意外發現故障原因很快把它修復。電話、電報恢復傳達信息,家家戶戶晚上無需在黑暗中摸索。社長知道了很高興,立即升他的薪水,特准他們一家搬往日本人社區居住。

萬來的工作是駕駛卡車搬運通信器材兼保養線路,任務繁重而且十分危險。當地人視日本人為侵略者,組織游擊隊不時破壞通信設備,暗殺工作人員。日方派兵、義警巡邏戒備,但剪電線、鋸斷電桿等事件防不勝防。司機也是被狙擊的對象,曾經有兩個員工受槍擊而喪命,吳火明是屯仔腳人,公務中頭部中弾而死,他是萬來的至好朋友呢。


二、

一九四四年一月起戰局開始惡化,向來自誇所向無敵的日軍,經過長期戰爭物資匱乏;工業生產力遠不及美國,飛機、軍艦及其他兵器的損失嚴重也無法補給。因此海南島也成為美軍攻擊的目標。美機不分晝夜如餓鷹般大舉飛來掃射,轟炸機場、海港等基地,到處一片火海令人怵目驚心。從此海南島的對外聯絡完全斷絕。

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,日本天皇廣播無條件接受勃茲達姆宣言,向美國為首的聯合國無條件投降,日本人垂頭喪氣,台灣人卻高興戰爭已結束,回鄉的日子近了。

戰敗的日本人被集中收容於俘擄營,不久由日本船隻分批遣返內地。眼見一起工作的夥伴及朝夕相處的日眷搭船回國,令台灣人難分難捨也羨慕他(她)們即將和家人重逢。


三、

等待船隻的日子如蝸牛爬竿,將近一年了毫無消息。大家等得不耐煩,建議租船回去。於是推舉代表和帆船公司接洽;中型帆船租金較便宜,可是遇強風大浪中容易搖擺,沉沒的危險度較高;大型帆船的重心穩定航行較安全,可是租金昂貴;後來徵求大家的意見,決定僱用三桅帆的大帆船。

中國籍船東趁人之危獅子開口,乘客至少要五百名,每人船資五萬五千元,到達台灣還要為他們免費裝設引擎。大帆船並不是客輪,是搬運貨物的大帆船臨時改造的臨時客船。船底鋪層厚砂,上面排木板。沒有隔間也沒有門窗,為了多載客人隔成上下兩層。五百個客人除了睡覺還要堆放行李,簡直是沙丁魚罐頭。雖然設備簡陋,空間窄小,但大家歸心如箭,只求早日回家,其他的事不加計較。

為了籌集昂貴的船資,大家費盡心思。萬來夫婦需要十一萬元,(幣值與台幣相同)拿出所有的積蓄還不夠,不得已廉價變賣首飾、衣服…連皮箱也賣掉才如數湊足。換洗的衣物只好裝進布袋與背包。行李少倒也搬運方便。不過到海外奮鬥幾年,結果落得兩袖清風,難免心情沉重,但是這也無可奈何。俗語說:

「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。」只要平安回去就謝天謝地了,錢財是身外之物,將來還可賺回來。

四、

好不容易招募了讓船東滿意的人數,付了船資讓船公司購足糧食、淡水、日用品。船長還慎重其事出發前隆重地祈福拜拜,選定吉日良辰揚帆起錨。

帆船是靠風力行駛,航行方向是憑靠水手的技術,伸收绞盤的繩索來調節帆布的方向。夏季的天氣變化無常,晝夜的風速強弱不一,帆船的速度時快時慢,無風時船隻靜止不動。

南國的六月天氣酷熱令人難耐,五百個船客擠在通風不良的船底。人的汗臭味與暈船嘔吐的食物酸味,排泄物的臭味混合著令人無法忍受。為了呼吸新鮮空氣上去甲板,那炙熱的陽光如刺人似地更令人受不了。

夏天也是颱風季節,帆船沿著海岸航行,其目的是萬一遇著颱風暴風,可以停泊港口避風躲雨。船長、大副長年行船的經驗,擅長觀察氣象的變化來預測颱風的來襲。有一天傍晚天空通紅,氣溫悶熱令人覺得與往常不同。船長說:

「颱風即將來襲,這裡離澳門最近,趕緊進入港口避風雨吧!」

於是水手們合作揚起布帆承風鼓起,大副、二副對準羅盤掌舵,使帆船朝向澳門港。進入港灣後水手們用繩索把船頭、船尾牢牢固定起來。

帆船停泊港口,船客卻無法登陸。因為澳門沒有可供五百名船客住宿的地方。且需要辦理入境手續,大家都是從海南島出發,身分分明目標相同,但澳門是葡萄牙的殖民地,官方的規定必須遵守。幾經交涉海關特准船客待在船上避風雨。

船隻在港內也要防備安全。船長命令船員指導並協助船客做了必要的防颱措施。半夜,果然飄起毛毛雨,凌晨颱風開始發威,防波堤外的海浪怒吼,一波一波排山倒海沖上陸地。幸虧避進港內,否則船隻非沉不可。由於船體龐大擺盪也劇烈,以致船客暈船,嘔吐,弄得船內一片狼籍。

颱風肆虐一天一夜,匆匆來,也匆匆離開。經過了最長的一天與風雨搏鬥,大夥兒飢腸轆轆渾身乏力。伙伕們煮了稀粥讓大家吃下才回復體力。然後提水擦身體,洗掉幾天來的汗臭味及清掃環境。換洗髒得幾乎可以榨油的衣裳。環境煥然一新,身心爽快無比。船公司也添購糧食、飲水、日用品,以補充因颱風帶來的消耗,邁向更長遠的航程。



在澳門耽擱幾天,等到天氣放晴海浪平靜,船長下令揚帆出發。颱風過後的海上十分酷熱,炎陽高照令人難於忍受。船客們或躺或坐,聊天打發時間。大家都是離鄉背井戰後將近一年有家歸不得的難友,也是同坐一條船同吃一鍋飯,有緣千里來做伙的同鄉。話題無非是大家都熟悉的故鄉老故事,個人的家庭史,來海南島的經過,生活的點點滴滴。人不親土也親,在異鄉談起故鄉事逸趣橫生、倍感親切。閑談中縮短了彼此的距離,陌生人也會成為好友。

受不了船底的枯燥和空氣污濁的人,到甲板上呼吸新鮮的空氣,欣賞朝陽從海裏出來的燦爛光芒;夕陽西下時彩霞映在海面的綺麗風光;晚上仰望滿天閃爍的星斗。累了,回到大通舖睡覺,人多空間窄,各人的睡姿與習慣不同,有的鼾聲呼呼,吵人安眠,有時幼兒的哭叫聲令人通宵達旦無法入眠。

東方漸白,眺望藍晶透明的海水,碧清澄明的天空,海潮沖擊岸邊礁石激起浪花。朦朧間看見沿海有幾棟陋屋,茅草屋頂傾斜的牆壁,住民的生活似乎很貧窮。見景生情,日本政府統治時期,台灣人的生活也十分潦倒。戰時年輕人被徵召去當兵、當軍伕、軍屬…農村的勞動力減少,生活更雪上加霜。如果能夠平安回去,一定努力工作,讓父母卸下生活的重擔,彌補虧欠。



五、

大家默默無語,想念故鄉思念家人的時候,船長鄭重地告訴大家:

「這附近是汕頭,是個馳名的海賊巢穴,從古以來被搶劫的船隻不計其數。大家要提高警覺。本來應該加速離開,正逢風力不足,欲加速也難於如願。」

聽了船長的警告,每人臉上都帶著無比的恐懼。想不到我們真的進入了海賊區域。

俗語說:「愈驚愈遇著」。當帆船缓緩前進的時候,發現後方跟來兩艘小帆船,船小速度快,不多時追上大帆船。甲板上站著幾個大漢。個個露出凶悍的面孔,袒胸露肘、刺龍畫虎,手執刀槍令人不寒而慄。其中有個海盜頭目似的大漢厲聲叫喊:

「喂!台灣客!快快停船吧!阮只要財物!膽敢違抗大爺命令的人,格殺勿論!」

全船男女嚇得面如土色,面面相覷。船長不得已命令水手停船讓他們過來。幾個執槍、拿刀的海賊搶先過來,分別在船頭、船尾站崗,凶巴巴地嚇唬船客。女船客嚇得發抖,跪落去苦苦哀求:

「請您們高抬貴手,戰後將近一年好不容易才僱船回去!可憐我們離鄉背井多年受盡苦楚。好不容易僱船回去,請饒恕我們吧!」

「家裡有高齡父母,翹首等待我門回去,請大爺們別為難,讓我們回去奉待他們吧!」

她們想以情以理打動海賊的心,可是搶劫為業的他們,那有良心、閑情聽她們的哀求呢?

海賊頭子本來打算連船帶人貨牽走,由於帆船龐大且正逢無風,無法得逞。

兩艘海盜船裝不下五百個船客的雜多行李、財物。於是選擇貴重的東西、值錢的行李。而且海盜人數不多,搬往賊船費時費力,於是強迫船客自動把貨物搬過去。在刀槍威脅之前誰敢說不,心裡雖不甘願也不得不把自己唯一的家當搬去指定的地方。

海賊最喜愛的金器(手環、耳環、金鍊子、戒子、)當然被搜括殆盡,連鑲金牙的也逃不過他們的眼睛,用拔子來敲開拿走。萬來夫婦的裝衣服,雜物的布袋,背袋是粗俗不值錢。因此沒被搶走。有的船客所有東西裝進皮箱,那才是真正有苦難言。

海賊船載滿了搜括而來的財物,每個海賊眉開眼笑揚長而去。待賊船遠離,船客有的慶幸,有的被劫光所有財物而破口大罵。所謂「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。」同乘一條船各人的命運卻不同。

當海賊們目的達成揚帆離開二副也不見了。他是帆船公司以高待遇雇來幫忙大副掌舵的中年人,原來是內賊,引進海賊來搶劫的線民,混水摸魚潛入船內,打聽船上的防備,做通風報信的勾當,打劫後任務達成才溜走的。他在船上對待船客親切,頗得人緣,且服從船長、大副的命令認真工作。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!



六、

二副逃走後急需遞補適當人員。由於巴士海峽,台灣海峽的航路有多處連行船人也懼怕的地方,如澎湖與台灣間的黑水溝,海潮匯合波濤洶湧形成漩渦,船隻靠近會被捲入海底。想要安全經過這許多危險地帶,只有大副一個難於面面俱到,如有失錯易釀成大禍。天無絕人之路,船客中有一位開過遠洋捕魚船的青年,戰爭中深怕海上生活危險,改行去海南島從事搭橋、築路等工作。他對於海南島與台灣間的航路很熟悉,自告奮勇出來協助大副。他不是專職的行船人,大家有些不放心,可是事到如今,無魚蝦嗎好…沒有其他選擇的餘地。

遠離令人驚險萬分的海盜區之後,連續幾天悶熱而無風的日子,帆船老是停止不動。船客們劫後餘生的恐懼感猶存,閑坐無聊,聊天的話柄也告罄,也懶得找人打開話閘子,不知如何渡過這漫長而煩悶的時間才好。

  帆船靜止不動最大的困擾是糧食,飲水問題。每天五百人的糧食、飲水的消耗量大。在海上多耽誤一天多消耗一天。眼睜睜看著食米、飲水一天天減少,再不走難於維持下去,於是大家商量節食共度難關。伙食改供給稀粥,起初一天兩餐,後來減為一天一餐。淡水也一樣需要節約,飲水也限時、限量供應。船長告訴大家,身體只許濕巾擦拭,不得沖洗。天氣悶熱而不能隨心所慾地喝水、洗澡,令船客叫苦連天。

這飢餓的日子大人尚可忍受,發育旺盛的幼兒卻無法忍耐,整天哭個不停。母愛是女人生俱帶來的,一旦成為母親甘願為兒女犧牲。面仔把自己的稀粥餵嬰兒,自己只喝水度日子。阿水兄看他們母子挨餓不忍心,送她一罐牛奶粉。萬來向伙食員討開水來泡給嬰兒喝。或許是過度挨餓的胃腸不習慣吸收牛奶吧?欣材喝下去後開始拉肚子。面仔不但要忍受飢餓,還要照顧營養不良,衰弱不堪的幼兒。看他痛苦呻吟,她也在心中哭泣。同船的人拿成藥給他服用,但衰弱得幾乎奄奄一息的嬰兒服下後更拉得頻繁。黏屎尿的衣褲,萬來請阿水兄幫忙打海水來洗刷曬乾,孩兒才有衣物可以更換。

幸而幾天後雷雨來襲,轟隆!轟隆!震耳欲聾的雷聲,夾著閃電如雷神生氣似地引人害怕。等雷電停止,豪雨傾盆而下,船客站在甲板歡天喜地的淋雨,清洗身上的汗臭味及污垢。這場豪雨趕走了暑氣,滋潤了船客的心田,也帶來了推帆船前進的風力。帆船的三扇大布帆承風鼓起朝向廈門港航行。

有一天,航行中經過潮流湍急的海域,帆船如被磁鐵吸住般地快速前進。大副發現事情不妙,大聲急喊:

「這裡是最可怕的黑水溝,潮流匯合造成漩渦,會把船捲進去。大家趕快把帆船駛離這鬼地方吧!」

他果然是個經驗豐富的行船人。指揮水手們急速改換三扇帆布的方向,臨時出來幫忙的青年也發揮他的才幹,使勁急轉船尾的方向舵及時使帆船脫離了漩渦地帶。

他們其次的目標是廈門港,那裡有台灣同鄉會,面仔的四兄也服務於廈門博愛醫院。到了那裡一切迎刃而解。本來從海口到廈門預定兩個禮拜,卻因逢颱風及船速難於控制而多耽擱了將近十天。

7月10日,夕日餘暉染紅了海面的時候,帆船進入港口。幾天來乘客忍受了漂流生活,且糧食不繼而飢餓不堪,個個顯得十分憔悴。同鄉會會長立刻召集會員來歡迎。怕他(她)們飢餓過度的肚子,吃下豐盛的食物,反而傷及胃腸,於是動員了婦女會員煮大鍋粥,拿蘿蔔乾、醃瓜來給他們佐膳。然後讓蓬頭垢面、渾身髒兮兮的人洗澡、理髮、換衣服,之後,安置於一所學校的禮堂,讓他們休息恢復了體力。

醫生也來義診,病人得到適當的治療。面仔的幼兒欣材是營養不良,加上拉肚子,以致嚴重脫水,瘦巴巴顯得十分憔悴。服用了醫生開的藥及打針後停止拉肚子、飲食也恢復正常。大家受到鄉親的溫馨的照顧感動得流涕。

同鄉會有位名叫炎煌的古物商人,萬來曾經載他的貨。異鄉遇故知格外高興。戰後他從事貿易,時常來回台灣、廈門間,面仔問起四兄及家人的狀況:

「妳的四兄,去年年底已經回去台灣。妳的三兄服務於台電,前年的大空襲罹難。妳的母親平安,其他家人都無恙。」

面仔的結婚,去海南島一事,曾經寫信通知四兄。無情的戰爭拆散了骨肉,兄妹失去了聯絡已經三、四年了;想不到三兄因空襲而死,白頭髮送黑頭髮是人間最大的悲劇,讓母親承受這打擊。啊!可憐的母親喲!在高雄港離別後,我無時無刻想念您。好不容易和平來臨,恨不得插翅飛回去與您見面。

停泊廈門港七天,受盡鄉親們無微不至的招待與照顧,臨別還贈送食物、飲水。被海賊搶劫失去一切的人,同鄉們買衣服送給他們。臨別大家來送行,他們的熱情、溫馨的同鄉愛令人感動。



七、

帆船朝向最後的航程。出發後得到老天幫忙,陽光普照,海風徐徐,帆船乘風而行愈來愈快。大家遐想不久將與父母、家人見面,每人的臉上露著無比的興奮。天剛亮大家上甲板目不轉睛地凝視前方。突然有人發現藍亮的晨空遠處似乎是島嶼。他掩不住喜悅,大聲叫喊:

「啊!看見台灣了,我們終於回到家鄉了!」

所有的眼睛集中他所指的方向,那還遙遠的地平線下,分不清是雲朵還是島嶼。大家屏息等待,輪廓越來越大越清楚,漸漸地一片青翠的防風林也朦朧可見。不錯,那是大家連夢裡都出現的故鄉―台灣。

從廈門出發時船長、大副商量目標朝向梧棲港。它位於台灣中部,從那裡登陸往東往西都方便。然陣陣大風卻把帆船吹向往北的方向,停泊的地點是桃園縣境內的伯公崗附近。那兒不是港口,退潮後海岸露出一片沙灘,船隻無法接近。

船長命令拋錨固定了帆船,然後派幾個水手划小舟,載船客代表去當地派出所辦理登陸手續。不久幾個警員前來檢查,並通知附近的漁民划竹筏來接引,載他(她)們到海灘,讓他們徒步上岸。

啊!多麼芬芳的大地!這裡是生我、育我長大的故鄉―台灣!一別多年,在海南島備嘗戰爭的推磨,戰後引頸苦等船隻。好不容易搭乘尾班船,經過九死一生的冒險,終於回來了。台灣已回歸祖國,這裡是名符其實的自由寶島了!

台灣同胞從海南島回來的消息傳到附近村落,村民不約而同準備了台灣小吃挑來擺在海濱樹下。米飯、米粉炒、米粉湯以外還有草仔粿、芋仔粿、菜頭粿、米台目、仙草、綠豆湯、雞肉、鵝肉…等,都是台灣人的傳統食物。播田、割稻的點心,過節的農村佳饌!多麼令人懷念的家鄉味呀!

挑、扛食物的男女,穿著粗俗的衣服,其中也有利用麵粉袋做短褲;過去日本人認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太陽旗也拿來製成汗衫。由這可知戰後農民的生活還是十分貧窮。生活不很充裕卻準備這麼豐盛的食物,歡迎一群陌生的同胞,他們異口同聲地招呼,殷勤地邀請:

「你們太辛苦了,被日本仔調去海外的台灣同胞早已回來,你們為什麼遲遲而歸呢?別客氣,只是鄉下的粗點心,儘管吃吧!」

台灣人的人情味,沒有隨著戰爭而消失,也沒有變質。

 大家不客氣地享受一頓充滿家鄉味的佳饌,感謝同鄉們的溫馨、熱情的招待後,男人挑行李,女人背嬰孩提包袱、踏著愉快的腳步走向伯公岡站(今復岡站)。鐵路局對海外歸國同胞有免費優待辦法。站長熱心安排一行人,朝各人的家鄉向南、向北搭車去了。從海口出發一路共患難,離情依依,互相祝福揮手而別,萬來夫婦帶著欣才搭南下的普通車,到達竹南站,下車等候海線班車回大甲。

在車上兩個青年,讓位給抱著瘦骨如柴的嬰兒的面仔,問道:

「妳們從哪兒回來?嬰兒好像營養不足,瘦得好可憐?」

「我們是從海南島回來,在海上遇到颱風、海賊、無風帆船停著不動,以致缺少糧食、飲水。孩子才餓成這樣子。」

他倆聽了,各掏出十塊錢並說:

「阮也被徵召去海外,去年回來,這些少許的錢,請妳買牛奶給寶寶吃吧!」

鄰席的鄉下人模樣的伯伯也從口袋掏出錢出來:

「很抱歉!我只剩下五塊錢,請收下吧!」

面仔覺得不好意思,但口袋空空,這二十五塊錢就是回台唯一的零用錢。

所謂「雪中送炭」無非是指這種溫馨感人的場面呢!

他倆頻頻點頭道謝,卻忘記問他們的名字、住址,無法寫信致謝,成為終生的歉疚。



八、

面仔的四兄從廈門回台後從事貿易。那一天他搭火車回台中市,經過竹南車站,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候;從車窗偶而看見一群皮膚曬黑,顯得十分憔悴的男女,其中的一位年輕媽媽抱著嬰兒,覺得面熟,但一時想不起在那兒見過。他搭山線火車要回台中,車內有個全身狼狽的青年從竹南站上車,鄰座的人問他:

「朋友!你從那裡來的?」

「啊!阮剛從海南島回來。」

聽見海南島,面仔的四兄急忙問他:

「你們的夥伴中有個叫李萬來的大甲人嗎?」

「有呀!有呀!他是我是同事,他的妻子是面仔,有個周歲的嬰兒叫欣材。他們在竹南站等海岸線的夜班車呢。」

啊!真是奇遇,沒錯,剛才見過的年輕媽媽就是三、四年來失去聯絡的妹妹,她有個孩子初次聽到。這天大的好消息非讓母親知道不可。他臨時改變主意不回去台中,后里站下車後連夜趕回家裡,告訴朝夕燒香祈禱媽祖,觀音佛祖保庇女兒平安回來的母親。

這突然而來的佳報,母親愣住了!接著喜極而泣,是一場夢嗎?美國飛機來空襲,三兒罹難的噩耗也是突然而起。丧子之痛未瘉,卻接到女兒回來的好消息。但願他們真正平安回來。

戰爭中,女兒追隨成親不久的女婿去海南島,接到兩三封家信後卻成為斷線的風箏。她每天燒香祈求女兒夫婦早日回來。戰爭結束將近一年了,為什麼遲遲未歸呢?這突然而來的喜訊正確嗎?會不會讓我空喜一場!

翌晨母子倆,搭糖廠的頭班車去大甲,這時面仔夫婦與嬰兒剛抵達家裡,經過一場戰亂母女再相逢多麼感人啊!彼此百感交集,想說的話一大堆卻不知從那兒談起。人生如一齣戲,三年前母女在高雄港淚別是序幕,經過殘酷的戰爭,互相思念,有時懷疑此生還有相見的機會嗎?終於否極泰來,母女再相逢,而且多了可愛的孫兒。母女不禁滿眶熱淚,那是慶幸,感激、感謝上蒼保佑的眼淚,也是一家團圓喜樂的眼淚呀!


萬來回大甲以後服務於大信貿易公司,這是大甲帽出口日本的公司。隨著時代的變遷,戰後日本人的經濟生活還沒回復,且台灣的婦女手工業也逐漸衰微,大甲帽出口貿易成為黃昏企業,終於被時代淘汰了。

後來在台北市回復他的本行開計程車。面仔從事裁縫業,正逢越南戰爭發生,來台度假的美國兵多,因而生意繁榮。於是萬來也停止開計程車幫忙店務,子女長大各務各業。萬來也垂老之年,體力逐漸衰弱,然夫妻相依為命,他終身勞苦,如今已高齡,彷如將要燒盡的蠟燭。但望他安享天年。